我有千百个墙头。

【瓶邪黑花】当你老了(一发完)

之前写了个吴邪小花突然变小,于是再写一个小哥瞎子突然变老。

※瓶邪黑花,雨村,短篇he

※内容接前篇:《倒带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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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指的大概就是眼下这种情况。

吴邪和解雨臣恢复正常的第四天,终于确定两个人没有留下圌任何后遗症之后,解雨臣就开始考虑动身回北圌京。毕竟他不可能常驻雨村,北圌京那儿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他来收拾,原本他倒是希望黑瞎子留下,不过后者自然是不肯的。

可惜他们最后还是没走成。这一次,轮到了张起灵和黑瞎子的身圌体出了异样。

所有人都没想到还会有这一茬在等着他们,而且那两人的体质本就特殊,变化的情况也和吴邪他们很不一样。

那天解雨臣依旧准时地在五点睁开了眼睛,不过最近他关掉了闹钟,总是躺在床圌上听雨声听到六点才慢悠悠起来。他怀疑在雨村这段日子过得太养老,回到北圌京很有可能会不适应,但是既然有人勒令他这个伤员多多休息,他也乐得等人伺候。

可是这一天醒来的时候,该伺候他的人,却并没有像平时一样,抱着他装睡。另一半的被窝已经冷了,看来黑瞎子离开了有一段时间。

奇了怪了。平时就算轮到他做早饭,也不会起这么早才对。

解雨臣眉头一皱,发现事情并不简单。他翻身从床圌上坐起,打了个哈欠,仔细听了听,察觉浴圌室里似乎有声音,也不知道瞎子他一大早在搞什么鬼,解雨臣光着脚朝浴圌室走去。

“瞎……”

一开门就看到那人穿着熟悉的黑色背心背对着自己,解雨臣下意识叫出声,却又立刻收住了这句呼喊,因为他发现,从身形来看,这个人很像黑瞎子,又不是黑瞎子。

黑瞎子是他们这群人中最高的,再加上一身功夫,穿着黑色皮衣的时候,光是远远地站着,就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场。他的身上有着许多矛盾,神秘又坦荡,笑得七分不羁又有三分胜券在握,明明不太正经,偏生总能给人带来莫大的安全感。这些特质,在眼前的这个背影上都有,然而却似乎弱化了50%,像是不再锋利的刀刃,生锈的枪管,或是因为零件松动而无法正常运转的收音机。

……甚至,还有点儿驼背。

而另一边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,他沉声道:“花儿……”

确实是黑瞎子喜欢的叫法没错,但是声音却苍老了许多。

“我的身圌体,可能,出了点问题……”

没给解雨臣任何做心理准备的时间,黑瞎子默默地转过了身。其实这么多的迹象,让解雨臣在潜意识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,但是也许是由于刚睡醒,大脑的运转速度没有平时快,所以在看到那副垂垂老矣的面容的时候,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。

这却给了黑瞎子莫大的打击。虽然他也知道一大早发现自己的爱人一兮苍老三十岁是劲爆了点儿,但解雨臣也震圌惊得太明显了,

看来花儿只是爱慕我年轻时的容颜。黑瞎子在心里给自己拉起了二泉映月,好不凄凉。

这时候解雨臣才终于缓过劲儿来,他伸出手抚圌摸圌着黑瞎子脸上的皱纹,又看了看他那头半白的头发,最后捏了捏自己的脸,这才终于确认:不是做梦,黑瞎子真的突然变成了一个小老头。

看着对方倍受打击的样子,解雨臣知道是自己的沉默让场面一度十分尴尬,他摸了摸鼻子,说道:“刚才一瞬间,我还以为看到的是你爹,所以我……”

“——在纠结称呼?没关系,随我一起喊爹没有问题。”

“我在思考您贵庚,年龄几位数。”

难得的是,这一次黑瞎子没有和他继续贫,而是叹了口气,转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时间在他身上的流逝速度比常人要慢很多很多,而且他一度相信,自己并不会活到老去那一天,却没想到,生活用这样的方式,让他看到了自己老去的样子。

唉,人老了果然容易多愁善感。

解雨臣也跟着凑到了黑瞎子边上,最初的惊讶过去之后,紧接着就是担心,他皱着眉:“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?”

“先不说这个。”黑瞎子看了看解雨臣光溜溜的脚,想都没想就打算把人抱回床圌上去,结果一个用圌力不稳差点把解雨臣摔地上。

“您这把老骨头可悠着点儿,”解雨臣自己坐回了床边,黑瞎子却仍然站在厕所门口皱着眉看着自己的手,“……行了,先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?”

黑瞎子还真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。

“不过我也不能完全确定,还要去看看另一边的情况……”

还没等他说完,另一边就传来了动静。

“卧圌槽!!!”

在吴邪惊天动地的喊声中,雨村迎来了全新的一天。


#


胖子坚持认为,他是本次事圌件最大受圌害圌者。

五点刚过十几分钟,天都没完全亮,正在梦里摸圌着黄金呢,猝不及防被一声惊叫吓得垂死病中惊坐起,一听就是吴邪的声音,也不知道大清早那小两口在闹腾个啥。他翻个身准备继续睡,结果就听到一阵手忙脚乱开门跑动的声音,吴邪大声叫着小花和瞎子,很快另一个房间的门也打开了,还以为能消停一会儿,没想到吴邪又是一声“卧圌槽”。

胖子忍无可忍,从床圌上坐了起来。

“一个一个的都不睡觉啊吵什么呢?!……卧圌槽?!?!”

胖子没睡醒脑子还有点懵,第一反应是张起灵和黑瞎子的爹怎么跑过来了,难不成是来棒打鸳鸯的?

“你看,”解雨臣对黑瞎子说,“正常人第一反应都是这个。”

过了好一会儿胖子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,瞬间就理解了吴邪的心情。换位思考一下,如果是他早上醒来发现睡在自己身边的小帅哥变成了小老头,也会很崩溃的。不过他好歹全程参与了不久前吴邪和小花身上的变故事圌件,这次的反应也要快一些,他问道:

“天圌道好轮回啊,你们俩也中邪了?而且还和他们俩是反着来的。”

这一次张起灵难得表现出不确定的样子,他犹豫着点了点头:“……可能?”

然后他又转过身对吴邪说:“不会有事。”

黑瞎子一边摸圌着自己一下子变得胡子拉碴的下巴,一边琢磨着:“我们上一次挺小心了,但全程走得急,也说不准是不是哪里着了道没发现。”

话说到这里,吴邪和解雨臣也明白了前因后果。前一阵子发生在他们两个身上的事情,他们已经没有了那段时间的记忆,通圌过胖子的口述才理清了大概,也知道是张起灵和黑瞎子冒险下了个斗为他们寻得了解药。如果是在那个斗里种了什么招,那么很显然,这一次的解题思路和上次一样,只不过答题人换了。

“我记得你们之前说过,那个什么蛊王的墓在云南那块儿?”

“对,在普者黑那一块儿,”黑瞎子回忆着,“我们当时拿了东西之后直接从后面开了个道儿出来的,如果从那进去会轻圌松不少。”

这一边吴邪在确认云南的情况,那一边解雨臣已经着手买起了机票。和他们上次循序渐进的时光逆转不同,这一次张起灵和黑瞎子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快进了几十年,谁知道这个进程接下来会怎样,当然是一秒都拖不得。

“北圌京那儿……我现在调不出多少人,”解雨臣皱着眉,雷城那一趟的损失还没有算完,他手下目前最缺的就是人力,“吴邪,胖子,你们行吗?”

吴邪点点头,不管怎么说,他也一定要亲自去一趟。然而他还没开口,立刻感受到了另一边的视线,他心下叹气,几乎在一瞬间就读懂了张起灵的否定。

“嘿,花儿爷这什么意思?”黑瞎子皮笑肉不笑,听解雨臣的意思,明摆着这一次不想让他和张起灵两个人参与,然而吴邪和解雨臣两个病号伤还没好透呢,在这节骨眼儿上还想下地?

“你以为呢?”解雨臣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自己的蝴蝶刀,在手里打了个圈儿,“黑爷这老胳膊老腿还想跟着啊?小心打个盗洞闪着腰。”

黑瞎子看着他的动作不吭声。一来是他一下子无法反驳,他们的身圌体情况就算跟着估计也是帮倒忙,但理智是一回事儿,情感上他不可能让人跑去那里冒险,那地方有多玄乎他自己心里清楚。二来是解雨臣玩刀的这个小动作让他有一瞬恍惚,当年是他教解雨臣怎么用刀的,说来也巧,每一个从他这里学刀法的人,都学到了他这个坏毛病,不过只有解雨臣的动作,最为如出一辙。

这时候胖子才缓过神儿来,眼看着两边人都快吵起来了,他赶紧跳了出来:“别急别急,谁都不用去。”

吴邪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。

只见胖子抬头挺胸还拍了拍自己的肚子,说道:“这一次你们可要感谢胖爷我的神机妙算、未雨绸缪了。你们是不知道,上一次他们俩把那个百毒解一样的玩意儿搞了多少回来,我怀疑要把人家墓里的存货搬空了。你们当时就是俩小屁孩,能吃下多少?剩下的我给包好收了起来,毕竟这好东西,谁知道以后啥时候又用上了不是。”

听到这里吴邪眼睛一亮,重重一巴掌拍在胖子背上:“行啊你,这么重要的事儿你现在才说?赶紧拿过来。”

其他三人听到这话俱是松了一口气。这次没有一个人需要去冒险,虚惊一场,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。

胖子把东西收在了厨房里,用一个大碗盛着,上面还盖了个杯垫。毫无心理准备的吴邪往里面瞅了一眼,看到那虫卵一样的东西,瞬间脸色就不对了。

“……你们就喂我们吃这个?”

“可不吗?”想起那几天胖子总是有点感慨,院里那大公鸡的尾巴毛差点被薅秃了,“小孩儿是真难哄,喝个药哭得要死要活的,差点把隔壁大妈都给引过来。”

吴邪狠狠地呸了一声:“我现在也他娘的想哭!”

解雨臣为了不给自己添堵,侧过头没去看碗里的东西,而是直接让胖子去把药磨了。

然而这一次,他却被黑瞎子拦了下来。


#


雨声在他的耳中似乎也缓慢了下来。

张起灵躺在吴邪的专属躺椅上,半眯着眼睛,也看不出有没有睡着。吴邪站在他身后,觉得挺神奇的,因为平时是他自己躺在那里,而张起灵默默站在一边,现在角色突然调换,还有些不习惯。

当黑瞎子拒绝喝药的时候,吴邪只当那人和小花闹着玩儿,他没想到这一次闷油瓶居然会站在黑瞎子那一边,他更想不到的是,对方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说服了自己。

都说花有重开日,人无再少年。吴邪和小花两个人,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普通人的身圌体,不久前返老还童的经历是一次奇妙的意外,而这一次对于张起灵和黑瞎子来说,同样也是特别的。

这件事情,其实吴邪一直很抗拒去谈起,只是偶尔私下里会和胖子说几句。有些人终将老去,有些人总要离开,不管是他和张起灵,还是瞎子和小花,普普通通相伴一生的共老,是他们没资格体验的幸圌运。

吴邪曾经无数次梦到过自己老去的场景,虽然他并不一定能活到七老八十,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,他也许不得不依靠轮椅行动,而张起灵仍然是一张从未变过的脸,站在他身后,沉默不语,看着自己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圌系,一步一步迈向棺圌材。

然而上天却在此刻用这样的方式,让张起灵先老去了。这是超出吴邪认知的事情,有一天他还顶着年轻的脸,而张起灵却白了头发。

真的不习惯。

“哟?你们家又来客人啦?”

不习惯的自然不止吴邪一个。胖子出来的时候,正好隔壁大妈在院子里收菜,往这里瞅了一眼,冷不丁看到个有点眼熟的老人,问了一句。

胖子知道当事人们没心情搭理,只好由他出面:“是啊,我们瓶仔和黑仔的爹来这里玩几天。”

“噢,”对方显然对老年人不是太感兴趣,“这里好啊,安静,适合养老。”

她顿了顿,又问到:“前几天那两个小娃娃呢?”

她说的自然是小小邪和小小花,那两个熊孩子之前追鸡玩儿的时候被她撞见,要放在别人身上她肯定骂一顿,但是谁能不喜欢两个粉圌嫩的小白团子?她还偷偷塞过糖给他们吃,对两个孩子喜欢得紧。

“哦,他们回家了嘛,小孩子要上学。”胖子随口胡诌道。

“现在的小孩子哦,压力都大,唉。你们家也是蛮忙的,来做客的人不少啊。”

胖子心想,可不是嘛,前几天还在开幼儿园,这两天又开起了养老院。不过五个人里他这个旁观者心如明圌镜似的,有时候他还有点像吴邪专用的说给树洞,他能感受到,等这次的事情彻底过去,那两两之间堵塞多年的小九九,也差不多该疏通了。

吴邪确实没在听胖子和隔壁大妈唠家常,他将张起灵的椅子转了转,背对着那边两个人,然后半蹲下圌身,平视着张起灵的眼睛:

“小哥,出去散散步吗?”

本来他想问要不要去巡山,但看着张起灵现在的状态估计只能走走平地了。这大概是吴邪这辈子唯一能在体力上胜过张起灵的一天。

对于吴邪的提议,张起灵一般总是默认的态度。他以前习惯于穿着连帽衫就出门,下雨的时候戴个帽子,然后这一次吴邪却撑起了一把大黑伞,张起灵有些发愣,然后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老年人的待遇。

他们缓步在村里走着,身后胖子和大妈圌的声音渐渐远去,他们并肩走着,速度很慢,吴邪突然想起十几年圌前的时候,他用手圌机偷偷圌拍过张起灵的照片,那个时候张起灵总是照片一角小小的一点,因为他总是很快地走在最前面,然后突然不见了。大概是遇到了自己之后,这个人渐渐慢了下来,而他快步追了上去,直到变成可以同步前行的状态。

“小哥,变老的感觉怎么样?”

没想到张起灵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,然后摇了摇头:“不怎么样。”

他没有经历老去的过程,突然之间的衰老让他很不适应。每走一步关节都会发出像是马上要断裂的声音,由于环境的潮圌湿,身圌体还免不了出现酸痛的悲鸣,他无法再做出任何危险动作,甚至怀疑,以现在的身圌体,也许磕磕碰碰就会骨折。

哪怕是他,一旦老去也会像千千万万普通人一样,行动迟缓,思维凝滞,承受着生理衰老带来的痛苦。

“是吗,”听着张起灵的描述,吴邪半开玩笑地说,“那我还是别老了吧。”

他其实不过随口一说,却让张起灵当真了,他拉住吴邪的手——那双手还是很有力——然后一字一句,极为认真地说道:

“不,吴邪,你会变老。”

吴邪干干地笑了两声:“老铁,别这么扎心……”

张起灵此刻偏要化身为一个固执的小老头:“你会一点点变老,你会活很久。”

“吴邪,”他停下脚步,吴邪不得不跟着停下,然后被圌迫与眼前这个人对视,“我希望你可以活很久。”

他的肺病会痊愈,身圌体会一点点好起来,他们会在雨村住十年、二圌十圌年,当然也可能会去别的地方,不过吴邪似乎很喜欢这里。

“不要抗拒生长,不要害怕老去。”

这么长的时间,吴邪总是陷入一个人的纠结与担忧,他却忘记了张起灵的愿景。

“不要担心我,对我来说,遇见你,就是幸圌运。”

这是张起灵所希望的。他习惯于将想法压在心里,一切以行动来示意,但是面对吴邪,他愿意说出一切。

三秒的寂静之后,雨伞被扔在地上。

吴邪突然抱住了身边的这个人,但是又小心着自己的力道。这还是他第一次面对张起灵需要掂量掂量力气,以前张起灵在面对他的时候,也是同样的感受吗?

雨水流进了他的口圌中,有些涩。然而哪怕是在雨村,也总会有雨过天晴的日子,就像旅程会到站,落叶要归根,他的生命总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,抗拒不会带来改变,只会陷落于痛苦。

明明他们的相遇,就已经是最幸圌运的事。

“小哥,我们回去吧。”他将头埋在对方的脖子边。

“然后你就把药喝了。”

他却兀自笑着,一如二十几岁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。

“我都还年轻,你可不许先老。”


#


解雨臣从梦中惊醒的时候,黑瞎子还睡着。

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景象,以往他被梦魇缠身的时候,这个人总是将他从黑圌暗中带离。他揉了揉发圌麻的双圌腿,此时才终于从梦境中一点一点走了出来。

那个梦太真圌实了,就发生在这个房间里,在这张床圌上。他梦到他们在聊天,突然间黑瞎子沉默了起来,他转过头的时候,却发现对方在他身边停止了呼吸。

他见过太多的生死,也明白人总是会死的,但明白和接受之间,仍然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。

好在,那不过是个噩梦。

黑瞎子的一日老年人圌体验中最重要的环节,就是要睡个午觉。解雨臣其实不太明白,他们平时也会午觉,就算他不困,黑瞎子也会抱着他躺下,以养伤的名义。

他撑着脑袋侧过身,手指一下下轻轻戳在黑瞎子脸上的皱纹上,这是解雨臣今天新发掘的乐趣,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不下五次。

直到他的手腕被人轻轻捉住。

“怎么这么早就醒了?”黑瞎子看了一眼时间,打了个哈欠。老了之后需要的睡眠时间果然变多了。

解雨臣当然不会告诉他那个噩梦的事情,答非所问道:“你知道吗,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九十岁了。”

没想到黑瞎子在心里算了算,说:“事实上,我确实九十多了。”

“是吗?那我好像亏了。”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,从来没有讨论过年龄,解雨臣只知道,自他第一眼看到黑瞎子起,这个人的外貌就没有变过。他曾经私下里猜测过,还以为至少得有个三位数,这个答圌案倒是不超出他的预期。

“是啊,你亏大了,”黑瞎子把人抱进怀里,解雨臣的体温圌总是稍低于他,他乐得做一个免圌费暖炉,“不过货已出柜,概不退换。”

解雨臣没有接他的话茬,心满意足地往他怀里缩了缩,虽然已经没有半分的困意,不过这温度永远是他的眷恋。结果黑瞎子又絮絮叨叨起来,没办法,人老了之后,是容易变得啰嗦一些。

“花儿,你说,这算不算是我陪你老了一回?”

黑瞎子明显感受到,他说完这句话之后,怀里的身圌体有一瞬间的僵硬。这个他们总是避而不提的话题,就这么被他拎到了台面上。

“不算,”解雨臣的声音闷闷的,“我还没有老,你要看着我到五十岁、六十岁、七十岁,才叫陪我一起老。”

手臂又收了收,黑瞎子几乎是立刻就答应道:“好。”

吴邪总是说,小花是他们这群人中最为深谙保养之道的,甚至连秀秀都自愧不如。对于解雨臣而言,他习惯了自己年轻的样子,天生长了张不显老的脸,加上后期养护有加,他看起来比实际年轻很多,但即使这样,他也不能忽视,自己已经四十岁的事实。

他也会思考,自己老去的样子。也许某个阳光和煦的午后,他会发现自己出现了白发,或是某个月色安然的夜晚,他会看到镜子里的人脸上出现了浅斑。

他不是不能接受生老病死这么自然的过程,但是时间这东西,对他和黑瞎子来说,实在太不公平。

他们两个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,对于黑瞎子和张起灵这样的体质来说,他们本不该让任何人闯进他们的世界,不管对于生死有多看淡,一遍又一遍看着身边的人来了又走,自己却停滞在中间,总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。

爱得越用圌力,在最后就会越痛苦。

可惜他们并不是这么矫情的人,遇到了就是遇到了,爱上了就是爱上了,他们不会因为几十年后的必然分别,就压抑自己最真圌实的欲圌望。

吴邪能将那个传说里犹如神祇的张家族长拉下神座,陪他在小村子里钓圌鱼养鸡,解雨臣也能教圌会那匹习惯了自圌由的黑狼什么才是家。

他们抛却过去,不谈未来,只活在当下。

又在雨村的瀑布声中安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,解雨臣看着黑瞎子再一次入睡,便轻轻从他怀里挣脱了开来。他悄悄从房里走了出去,关上圌门的时候看了一眼,黑瞎子没有动静。他果然还是比较怀念那个,每次他一动,就会立刻醒来问他怎么了的黑瞎子。

当解雨臣端着药从厨房回来的时候,黑瞎子靠在床头,微微侧过脸对着窗外。他并没有告诉解雨臣,其实从刚才开始,他的眼睛就完全看不到了。他知道这大概是老去的副作用之一,可是他仍然开始担心,如果喝了药之后,眼睛并没有恢复,那又该怎么办。他曾经并不关心这双眼睛还能坚持多久,但现在不行,他已经答应了,他是要看着解雨臣变老的。

满满一碗黑糊糊的药比黑瞎子想象得还要苦,他喝了第一口之后,露圌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,说:

“……我突然觉得,当时趁你们俩小孩儿不清圌醒的时候强行喂药的行为,真的太禽圌兽不如了。”

解雨臣一勺一勺地喂着药,他其实根本不记得喝药的事情,也不知道这药到底多苦。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,他顿了顿,然后在黑瞎子惊诧的目光中,仰起头将药倒入口圌中。

然后用另一种方式,把药喂了过去。

真的挺苦。

他在枕头下摸了摸,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颗水果糖。前几天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的,想来是小小的自己趁着黑瞎子没注意的时候偷偷藏在那里,却成了现在的救命稻草。不过糖只有一颗,所以分享甜圌蜜的方式,也不言而喻。

他们用很久很久的时间去体会那个绵长而细腻的吻,在经历了漫长的苦涩之后,甜味才终于逐渐显露,不过这一丝的甜,却远比苦更悠长,长长久久地流连于他们齿间。

只要能换来甜,那么怎样的苦,都能甘之如饴。


#


那之后没过几天,小花和瞎子就回了北圌京,雨村再一次只剩下三人组。

盲塚的事情被再一次提及,小花坚持要一起去,黑瞎子的要求就是,至少要等他的身圌体好透。

张起灵和吴邪,黑瞎子和解雨臣,他们终究无法圌像是亲人、友人、爱人那般共生共老,但是现在他们都学会了让步,不再锋芒毕露,不再横冲直撞,正因为有了重要的人,才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。

他们终将老去,他们总要离开,不过至少在未来的几十年里,他们注定还要同行,至于那些生死离别,不如暂时放下。

我们潇洒前进,且歌,且行。
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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